第十二章

玉卿嫂在房里低着tou织mao线，连我踏进房门她都没有觉得。她近来瘦了好些，两颊窝进去了，在灯底下，竟会显chu凹凹的暗影里，我是跑上楼梯来的，chuan得要命，气还没有透过来我就冲向她怀里，拉着她的袖子，一tou往外跑，一tou上气不接下气的嚷着说dao：

“快、快，今天晚上我发现了一桩dingding新鲜的事儿，你一定要去看看。”

“什么事啊！”玉卿嫂被我拖得趄趄趔趔的，一行走一行问dao：“半夜三更，怎么能chu去——”

我打断她的话题摇着手说dao：“不行！不行！你一定要去一趟，这是你自己的事啊！”我们坐在人力车上，任凭玉卿嫂怎么tao我的话，我总不肯louchu来，我老说：

“你自己去看了就晓得。”

我们在哈盛qiang对面街下了车，我一把将玉卿嫂拖到电线杆后面，压低声音对她说dao：“你等着瞧吧，就要有好戏看了。”

对面那排小馆子已经有好几家在收拾店面，准备打烊了。

只有哈盛qiang和另外一家大些的仍旧点着雪亮的煤气灯，里面还有不少人在宵夜，蒸笼的水气还不时从店里飘chu来。

隔了一会儿，庆生和金燕飞从哈盛qiang走了chu来，金燕飞走在前面，庆生挨着她jin跟在后面，金燕飞老歪过tou来好像跟庆生说话似的。庆生也伏向前去，两个人的脸靠得好近——

快要碰在一起了似的。金燕飞穿着一件nen红的短袄，腰干束得好细，走起路来轻盈盈的，好看得jin呢。庆生替她提着坎肩儿，两个人好亲热的样子。

“喏，你可看到了吧？——”我一只手指着他们说dao，另一只手往后去捞玉卿嫂的袖子，一抓，空的，我忙回tou，吓得我蹲下去叫了起来：“喔唷！你怎么了？”

玉卿嫂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hua倒在地上去了，她的背ruantantan的靠在木杆上，两只手jiao叉着抓jinxiong脯，混shen都在发抖。

我凑近时，看到她的脸变得好怕人，白得到了耳gen了，yan圈和嘴角都是发灰的，一大堆白唾沫从嘴里淌了chu来。她的yan睛闭得jinjin的，上排牙齿lou了chu来，拼命咬着下chun，咬得好用力，血都沁chu来了，han着口沫从嘴角挂下来，她的xiong脯一起一伏，抖得衣服都颤动起来。

我吓得想哭了，拼命摇着她肩膀喊着她，摇了半天她才张开yan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颤抖抖的用力支撑着爬了起来，我连忙搂着她的腰，仰着tou问她到底怎么了，她瞪着我直摇tou，yan珠子怔怔的，好像不认得我了似的，一忽儿咧咧嘴，一忽儿点点tou，一脸chou动得好难看，hou咙guan里老发着呼噜呼噜的怪声，又像哭又像笑，yin惨惨的好难听。

她呆立了一阵子，忽然将tou发拢了一拢，喃喃的说dao：

“走——走啊——去找他回来——去、去、去——”

她一行说着，一行脚不沾地似的跑了起来，摇摇晃晃，好像吃醉了酒一样，我飞跑着追在后面喊她，她没有理我，愈跑愈快，tou发散在风里，飘得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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