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床的尖叫

据说，人们听到的声音其实是错觉，产生声音的东西和听到声音的东西之间没有绝对的联系。如果没有心灵，没有幻想的yu望，那么世界上所有的耳朵都是一片空白。

其实，是我们自己的pi肤在尖叫，那声音退回到我们自己的ti内，在我们的内bu消失。

我中学时期的最后一个暑假，可以说是我整个学生时代发生重大事件最多、生活的密度最大的两个月。

这一年的夏天，正是yin雨连绵的七月，很久以来，无尽无休的考试像这停不住的绵雨，使我的耐心到达了极限。我要求自己背水一战，结果我稀里糊涂、一场恶梦似地就通过了高考，考入了北京的一所文科大学。

记得我每考完一科，我便把这一科的如同经文一样念得gun瓜烂熟、倒背如liu的课本，撕碎了丢进考场厕所的粪坑里，同大便一同冲走，决不再带回家门。待整个考试结束时，我已经轻装得像个乞丐，shen上连一个铅字的多余分量也没有了。

接下来的一件事，是我父母以最为隐蔽、最为“文明”的方式，协议离了婚。我的父亲在这一举足轻重的家ting历史事并中，表现了非凡的男子气概，象一个一级战斗英雄离开战场一样(只不过这是一个没有输赢的特殊战场)，在一个大雨滂沱如注的清晨，提上他的ku子，dai上他的yan镜，夹起他的公文包，就离开了家，十分悲壮。

他的彻底离去，终于使我在这一文明战场的废墟上，真正像个成年女人一样站立了起来。

在这里。我不想讲述关于这个家ting毁灭的故事，因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个家ting的残垣断bi的废墟中，挣扎着爬chu去的每—个人，对于家ting的信念，是彻底地崩溃坍塌了。我和我母亲，都成了婚姻生活这—大多数人认同的mei妙生活方式的怀疑论者。

在八十年代初的中国，的确很难找到像我这样渴望自已的亲生父母从不幸的婚姻中摆脱chu来的人，但是，我从不为此gan到内疚或不安。相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我父每“自由解放运动”的jian定的支持者和促进派。同时，我也从不把自己对于世界的zhongzhong怀疑与否定，象某zhong陈腐的观念shen样，归罪于这个破灭的家ting的泥淖。

我从不相信，仅仅是家ting，就能够赋予—个人如此qiang大的否定的能力。

在我父亲离开家不久，我家这一带房屋的拆迁令正式下达。我们在城西的一片住宅楼区里得到了两tao新房子。

幸运的是禾也迁居到与我家同一幢大楼里，住在我的楼下。这简直是命运。

前院葛家的男人，自从妻子被杀后，便失踪匿迹，他们的房子就由女儿一家接任，结果女儿一家也迁居到我们这幢楼里。

那一天，我和母亲同禾一起来看我们的新居，整幢大楼刚刚竣工完毕，空dangdang的灰楼在肮脏的工地前ba地而起，四周光秃秃的，还未来得及植树铺草，如同一个luoti的男人暴lou在光天化日之下，无jing1打采又躲躲闪闪，以至于我们左转右转，终于才发现了通向大门的甬dao。

电梯还没有启动，我们便沿着窄而平缓的楼梯拾级而上，走了无数级盘旋的阶梯之后，我和母亲终于伫立在十一层楼dao尽tou的一扇三居室的屋门前。

这是一扇空旷得多么令人绝望的灰门啊！我们驻足凝息，屋门的左侧有一dao晃动不定的亮光，那亮光来自ding角chu1一个天井似的透风孔，还有一个铁栅栏与外边分割。这时，我从门feng里似乎听到一丝怪异的声音，也许是水guan或者暖气guandao里边的气liu所发chu的干叫，那声音如同一声声连续不断的咳嗽，从yin曹地府中冒chu来。我把耳朵贴在门把chu1、仔细倾听，结果那声音又消失没有了。

这是我母亲的房间，我自己的房间在楼dao的另一端。从一开始，便有一zhong凉嗖嗖的不祥的预gan从母亲的门feng里边钻chu来，爬上我的脸孔，我从那一扇令我望而却步的灰门上，模糊地chu2摸到一zhong与死亡相关的东西。这毫无dao理的预gan，使我迟迟不敢为母亲打开那一扇铁门，仿佛这扇门一旦被打开，便打开了—片灾难。

果然，这预gan在不久的几年之后灵验。

这是一个炎热而绵长的夏天，白天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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