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节

我站在门口，看着我的前夫也混在贺喜的人群中一块走进来。离婚后的两年中，我每次想忆起他的模样和神态，都失败。就像我不guan如何用力，也想不chu自己的长相和神态的特点。而一见到他，才明白只是因为他熟得不能再熟，熟得如同我自己，所以是不必记住的，所以是无法记住的。又来了，两yan的温存，情痴似的犹如他昨晚刚和我有过xing命攸关的幽会。

“没想到吧？我们把这家伙给你带来了！”在湖畔遭遇的女熟人押解M到我面前，看我们隔着一丘大腹握手、拥抱。

熟人们显得比我印象中更熟络。他们大概喜huan看人懊悔。他们大概认为M肯定懊悔了。对我ju备如此能力，在情场和财场上的暴发，他们有些难以接受。女熟人劳拉从见到我和亚当的当晚起，就把我的事迹逐步走漏给所有熟人和半熟人。包括亚当的相貌杰chu、我的摇摇yu坠的大腹、我手指上一颗小灯泡似的红宝石，等等。由于亚当一不小心写了个无误的电话号码，chu来这样的局面只能由我小心陪着混了。

M是最后一个和我握手拥抱的。特权还是谦卑，我吃不准。他的手忽然缩小了，在我掌心里ruanruan的像个孩子。但它是有语言的，在我们两只手chu2碰的刹那，我gan到它的ti人们却听见我自鸣钟那样，当当当的健朗笑声。我边笑边说：“怎么不带你的小夫人一块来？”

但他，M，看见我用心描过的yan眶里，两gen极细的yan泪光环。

我在他yan前ting着九个月的shenyun。一张由亚当饲养pei方喂chu的红run脸dan，shen上的真假首饰，一切的一切，都在他yan里形成一个重大不幸。他是看透我的。M像我的父母、祖父祖母一样看得透我，因此爱我，因此爱chu怨恨。在M那里，曾经有一个可爱的我。短暂的mei丽，转瞬即逝的jiao憨，一去不返的乖巧。那时是个二十chutou的我，站在西单食品商场买冻带鱼的队伍里。有一个人cha在了我前面，我只向后让，给他腾地方。接着又有一个人cha在了我前面，M在远chu1看着我，然后悄悄走到这个一直让人占她便宜的女孩shen边，也cha进队伍。他想这女孩的谦让是怎么回事？他不知这是不是好事情，她对占她便宜的人们如此懒得计较。然后他转脸向我，心里打算结束他那些luan七八糟的恋爱，和这女孩恋爱。在冻带鱼nong1重的腥臭中，M和我就那么定了。那是一场漫长的恋爱。双方损耗都很大。M一直想弄清我的谦让乖巧是怎么回事。他甚至起了颇大的疑心。他开始对我心里不踏实。我接受一些男人的殷勤，其中是好se也好，是真心发痴也好，我都随他们去。我懒得纠正他们。M的小心yan使他专注，他不敢分心，怕我懒得拒绝这些男人，而让他们真占了便宜去。那样吃亏的就是他了。他决心结束这场持久的恋爱，和我结婚。婚姻使我们发现，M和我那么玩得来，我们的学校离得很远，每天很晚聚在地铁站，从终点乘到终点，直到地铁停运。他第二年终于有了间房，我开始用一只电饭煲烧chu一桌一桌酒席，供一屋一屋的熟人来吃。我们都属于一直可以读书读下去，一离开校园就觉得自己极废wu的那类人。钱都是靠读书挣来的，虽然少得可怜，但除此之外我们不知其他任何谋生途径。M和我的生活越来越安宁。接着我开始有了zhong嗅觉。我开始抄检他的日记和通讯录。疑迹是不少的，我撒起泼来，我和他先后打算放弃安宁的日子。其实我自己也不知该拿越来越安宁的生活怎么办。M的每次外chu对于我都是一段暗战，我被那些藏在暗中的女人们弄疯了。终于，我的一夜刑讯有了结果，M说，是的。那时我们刚到mei国。多么不地dao：在异国他乡给我来了这一手。

M说：“别闹了。我得活下去，我得有温柔。”

我的温柔呢？好像我该对我丧失的温柔负责？他不guan我，重复那两句话：“我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

从此我们有了另一zhong安宁。那zhong稍有和颜悦se就唬着对方的安宁。那段安宁tingbang，M写完了论文，我得到一连串的“A”乘着那段安宁，M还写了不少散文，我从打得齐整的稿面上认chu不同的纤纤素手或liu利或夹生的电脑打字。她们还为他理发，为他买袜子、衬衫、线衣，使他常常五颜六se，风格迥异。一个陌生的、充实的M渐渐没了我的份儿。

他看着此刻庞大的我，离婚前对我说的那些话使他不自在。他说：“其实我还是很爱你的。”我微微一笑，曾经任人cha队、任人献殷勤的态度又回来了。他又说：“还是争取把学位念完吧。你比我qiang，英文混混就混这么好。念chu学位，将来…我也放心了。”

我点点tou。那乖巧也回来了。我很明白。他的过意不去是短暂的。他把几件二手货家ju和一台电视机留给了我，一再地说：“存款我一个不会带走。”总共1520元钱，他也落个慷慨。我还是笑笑，懒得戳穿这点收买实在不够漂亮。他以为我真的又乖起来了，真的把他的婆婆妈妈听进去了，更来了劲tou：“钱

本章尚未读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