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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秀才一台戏(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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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秀才一台戏

1964年3月初的一天。

形近迟暮的天津老站,在夕yang西下的余晖中更显古老灰暗。蒸汽机车气势不凡,自我gan觉良好地chuan着cu气,像乡下人随意吐痰一般将携了煤灰尘粉的蒸汽朝那老态龙钟的候车楼pen去。

月台上,几名工作人员松散地站成弧形,满面带着60年代官场上常见的那zhong同志式微笑,看着主人客人握手。

客人陈伯达,整个特点可用一个“圆”字概括:圆tou圆脑圆脖子圆ti,就连touding的制服帽鼻梁上的金丝yan镜也是圆圆的没有棱角。大概为了求方,求“思圆行方”的境界,他走路两tui稍分,两臂离shen,像摔跤运动员一样摇晃起肩膀,两臂大叉开摆动,就那么迈着方步走上月台。

主人胡昭衡,比陈伯达高chu整一tou,四方脸四方下ba,脸颊红run,两腮刮得青幽幽。老舍夫人曾为他画一幅画、朱德为他题四个字:风华正茂。他一脸尊敬热情的微笑,远远伸chu了手。

陈伯达加快两步也伸chu手。

中等shen材,年轻俊气的天津市工业bu副bu长李树夫抢前一步,站在一侧,一手托扶陈伯达臂肘,一手引向胡昭衡:“天津市市长胡昭衡。”

“伯达同志,huan迎你。”胡昭衡握住陈伯达的手。

“胡市长,你好年轻啊。”陈伯达稍显惊讶地盯住胡昭衡面孔,yan帘在镜片后面闪动一下“不到五十?”

“四十八岁。”

“方兴未艾。”陈伯达手tou用了力“我来给你zuo老百姓,你zuo父母官。”

“可不敢当,玩笑了玩笑。”胡昭衡本来红run的脸面更红艳几分,不安地笑dao:“在延安我就读你的书了…还请伯达同志对天津工作多作指示。”

“我只能纸上谈兵。”陈伯达嘴角稍稍一chou,liulou一层浅浅的自嘲的苦笑chu来,那只刚加过力的手像xie了气一样ruanruanchou回,兴致顿减地望望左右“走吗?父母官们。”

胡昭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使陈伯达情绪陡落,他着急或尴尬时的习惯动作是牙齿间丝丝chou气地喃喃:“这个,这个…”一边像丢了东西似地将tou左右轻晃“啊,这个,先请伯达同志去招待所休息吧?”

翘着黑se大pigu的老式的“别尔克”轿车驶入天津市狭窄古旧又热闹繁华的街dao。

车速很慢。陈伯达望着街景的目光有些“gan时hua溅泪”的味dao。他嘴chun翕动:“我虚岁已六十喽。”

“伯达同志,这次来津…”胡昭衡没有听见陈伯达讲话,只听到一声叹息。他望一yan前面坐司机shen边的李树夫。李树夫面无表情看着车前方。李树夫和陈伯达很熟,陪陈伯达搞过工作调查。可是这位副bu长不回tou便无法jiaoliu。胡昭衡过去听过陈伯达的报告,是台下望台上。像这样握手之后坐在一辆车一排椅上还是第一次,不明白陈伯达gan情瞬间起伏的原因。他小心试探:“还是到小站‘四清’蹲点?”

“秀才就是zuo秀才的活儿。”陈伯达的福建腔不好懂,幸亏他没有转移视线,没有看到胡昭衡茫然的表情。

“最近什么人来过?”陈伯达终于转回视线时,低沉地询问一声。

“贺老总和夫人薛明,还有罗帅的夫人林月琴。”胡昭衡略停,又补充一句“贺帅是我的老首长,在一二○师,我在政治bu搞宣传。那时老总jing1神,现在有糖niao病。”

“带过兵吗?”

胡昭衡眨眨yan,终于明白问什么。初听福建话确实吃力。他解释:“抗战后去东北,在卓盟纵队当过政委。”

“说到底,当官还是你们这些人。”陈伯达轻轻点点tou。胡昭衡一时不明话外音,心里琢磨着没zuo声。

前方是路口,天津的ma路没一条直的,不论东西南北,只能讲前后左右,外地人去了没有不转向者。这是历史的遗留,zhi民地的疤痕。各帝国主义国家自顾本租借地内的建筑,没有全局规则,一旦连成一ti,那建筑和街dao便呈chu杂luan的千姿百态。比如这个路口,五条ma路在这里jiao汇,路中心的“圆盘”上,没有警察岗亭,赫然立起一座灰败的厕所,有行人匆匆地走进,懒洋洋地踱chu。

“厕所是一zhong文化,懂吗?”陈伯达伸chu圆鼓鼓一只食指,指点那座chu2目的厕所“兔子不吃窝边草,懒猪不拉窝里屎。厕文化能表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地方的文明程度。”

“噢,我第一次听说…”胡昭衡咂嘴琢磨,忽然点点tou“很有dao理!”

陈伯达并不相信这位市长真悟chu什么dao理,这类bu队下来的地方官他见识多了,不说ma克思姓ma就不错。同这些干bu打jiaodao,他又愿意多讲话又gan觉缺少谈话的兴趣和享受。他们常常睁大yan睛,目光里liulouchu敬佩、神秘、虔诚、茫然,就是难得几次悟xing的闪光。

街边几名搬运工模样的工人,左手捧大海碗,右手抓大饼,正在大嚼大喝。初chun还没见绿,这些工人却已袒chu了jinrou暴绽的紫酱se的xiong脯,抬yan让目光追逐汽车。

陈伯达似有所动,目光留在车外,声音响在车内:“胡市长,你来天津多长时间?”

“四个月。”

“你在bu队时间长,懂得带兵,叫带兵的人。你知dao社会比bu队要复杂吗?”

胡昭衡谦虚地说:“bu队比较单纯,比地方工作也简单。”

“天津有一zhongliu氓无产者,叫‘耍人儿的’,听说过吗?”陈伯达慢条斯理问。

“就是混混儿,又叫混星子,憨不畏死,讲打讲闹,官场上称为‘锅匪’,说跟哥老会有关系。”

“噢?”陈伯达shenti微欠,目光略显惊讶地望住胡昭衡,嘴chun蠕动一下才问,一怎么叫‘锅匪?”

胡昭衡表示尊敬地侧过shen,用讨论的口气说:一民以食为天,有锅就有家,砸锅就毁家。我想可能有这个原因吧?其实他们组织和设备极简单,在闹中取静之chu1租几间房,也不搞香堂,设立‘锅伙’;一铺炕一筛就叫大寨,toutou叫寨主。有事一声吆喝,抄起家伙就chu去一场群殴:没事就在炕上炕下吃喝休息。”

“还有什么名堂?”伯达不自觉地换上请教的口气。

“穿著有讲究,一shen青布ku袄,再穷也要zuo一件青洋绉长衣披shen上,不扣纽,或者是脱下来搭臂弯上,腰扎月白洋绉搭包,脚穿蓝布袜子hua布鞋,tou上发辫续上大绺假发,越cu越有份儿,不拖在背后,搭在xiong前,有的在每个辩hua上sai朵茉莉hua,走路迈左tui,拖右tui,故作伤残状,老百姓背地里叫他们hua鞋大辫子。”

“哈哈,听大鼓书一样。”陈伯达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就像懒过一阵儿,喝杯咖啡起来jing1神一般“以什么为生?”

“不劳作。”胡昭衡摇tou皱眉“开赌局,‘抄手拿佣’,把持粮栈,拦河取税,开脚行。这些行业都和府县衙门差役有勾结。吏不举,官不究就是了。”

“昭衡同志,”陈伯达不知不觉中已改变了“胡市长”这zhong称呼“你对这zhong人很熟嘛,旧军队里类似这zhong人不少?”

“俘虏过类似这zhong人。抗战刚开始时,新拉起的队伍这zhong人不少,在内蒙刚组织队伍时,也有过类似的人,有的改造好了,有的淘汰了。”

“mao主席讲过,不主张队伍里把这zhong人全清除。”

“队伍刚拉起来时,打仗少不了这zhong人,憨不畏死,不像老实农民刚到队伍上胆小。打过几仗,农民勇敢了,这zhong人要是没改造好些,就弊大于利了。”

“混混儿也算下九liu?”

“优、娼、皂、卒、批、捶、nu、dan、剃,”胡昭衡数一遍“算哪一liu?有点不入liu。”

“下九liu也不简单,卑贱者最聪明,韩世忠算卒,梁红玉是娼,李逵是皂,阮氏三雄是dan,陈胜、吴广都是nu…就是这个优?”

“四大名旦都是优。”

“哈哈哈,”陈伯达笑chu声,将手搭在胡昭衡手背上“现代红的是优,常香玉捐飞机我们捐不起。昭衡啊,哪个学校毕业的?”

“1935年考上北大,没毕业。七七事变就投笔从戎了。”

“秀才秀才,是夫子。”陈伯达变得亲呢,抓着胡昭衡的手背用用力“走对了,投笔从戎。你这一投笔,现在就无须纸上谈兵了…”

胡昭衡虽然被承认是“秀才”、“夫子”听过陈伯达最后的这番gan慨,yan里却茫茫昧昧未能闪烁chu悟xing的光辉。

子夜,胡照衡在日记上记了这么两句话:

“伯达同志叫我夫子,我很不安,他是大家,我差得远。但他总说自己是纸上谈兵,不知何意?”

随着chun的nong1郁,树的泛绿,大自然越来越勤奋,一天比一天早地苏醒,并且丝毫不停地伸chu手去,轻轻地、悄悄地揭开夜幕。没有huan呼,无须腾跃,就那么庄严缓慢地将光与se彩的变化自东向西地伸展开来。

胡昭衡从睦南dao向大理dao折转,沿着路边慢跑。他注意生活的规律xing,晨练与夜里写日记一样,不可或缺。

当那个矮矮的已然熟悉的shen形影影绰绰晃入yan帘时,他gan到有节奏的心tiao起了一瞬变化,从ma路右边躲过两辆自行车,跑到ma路左边。十秒钟之后,他的跑步变成走步,并且招呼:“伯达同志。回来了?”

“你早晨跑步?”陈伯达立住脚。

“习惯了。”胡昭衡近在咫尺地停下来,调整呼xi。

“我走步,跑不动了。”陈伯达口气忽然一转“有什么消息吗?”

胡昭衡怔一下,不知所指。

“有什么人来天津,听到什么消息?”

“四位副总理来过,谈到mao主席关于反对故步自封的批示。”

“有大量的好同志,被那些高官厚禄、骄傲自满、故步自封、爱好资产阶级形而上学的同志们、一切官僚主义者所压住了。现在必须加以改革。”陈伯达随口背chu一段,令胡昭衡暗吃一惊。“还有什么?走,走着聊。”

两个人沿大理dao走下去,把一幢又一幢外国别墅式小洋楼甩在shen后。胡昭衡牙齿间丝丝吐气地想:“这个这个…”

“康生同志说,要注意主席给柯庆施那个批示。”胡昭衡终于想起一个消息。

“康生?”陈伯达陡地停步,望一望胡昭衡,接着又向前走,脸上呈chu思考状,像自言自语“柯庆施…就是柯庆施抓曲艺工作那个文艺情况汇报?”

“你记忆力真好。”胡昭衡点tou,由衷地说。

“许多共产党人热心提倡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的艺术,却不热心提倡社会主义的艺术,岂非咄咄怪事…”陈伯达证实自己的记忆力一样,又背chu一句,接着就是默默无言地散步,显然在想什么。

“对了,周扬和夫人苏灵扬同志今天下午来天津。”

走过几步,陈伯达才问:“来干什么?”

“调查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的情况。”

“你们过去认识?”

“我上学时就知dao他,30年代,青年学生很少不知dao他的。在延安见过他,没机会认识。还是来天津以后才认识的。”

他们已经走到赤峰dao。陈伯达看一yan表:“回吧?走快点。”

无言地急走一段,望见大理dao招待所时,陈伯达才放慢步子,活动着双臂说:“他是‘左联’书记,又是‘鲁艺’的院长。现在全国有名的文艺领导干bu和作家、艺术家,很大一bu分都是他的学生或学生的学生。懂吗?”

胡昭衡点点tou。

“其实你不全明白。”陈伯达说到这里,匆匆转开话题“哎,天津挨北京近,来人多,有什么消息经常通个气。”

二十五年后,胡昭衡回忆当年,曾gan慨:当时可以说没全懂。mao泽东批示文艺界“问题不少,人数很多”陈伯达ma上想到这些人“很大一bu分”都是周扬的学生或学生的学生。

可是,陈伯达仍然说:“下午去接周扬,叫我一声。”

胡昭衡点点tou,准备分手:“伯达同志在津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就跟我讲一声。”

陈伯达拉住胡昭衡的手,这是他表示亲近的常有动作,放低一些声音:“我要召开一个座谈会,你找一些有水平的明白人参加。两上题目: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发现的问题和好的经验;关于两zhong教育制度和两zhong劳动制度的认识、ti会、经验教训。”

“什么时候开?”

“明天,座谈要有理论有实际有数字。”陈伯达把胡照衡再扯扯近,声音再放低些“告你个消息,少奇同志要来天津。要谈这两个问题。”

“噢。”胡昭衡点点tou,发现陈伯达已经靠他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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